司馬雲蝶氣哼哼地提著茶壺進了飛雲閣，為龍淵和龍連師叔斟上茶。

看二人談興正濃，司馬雲蝶正想借機開溜。不料龍連突然站起身道：“雲蝶。明日便是昆侖眾弟子比試之期。我還有許多事情要準備。你且陪我義兄各處走走，賞玩一下咱們昆侖風光。”

司馬雲蝶準備跨出飛雲閣的腳不得不再次收了回來，轉過身。垂著腦袋拱手道：“謹遵師叔所命。”

“義兄，雲蝶你們既是好朋友。這幾日有她陪著。想必你也頗不寂寞。”龍連又向龍淵道。

龍淵不置可否地點點頭。

“恭送師叔——”司馬雲蝶催促一般道。

龍連微微皺了皺眉頭。

司馬雲蝶將腦袋低到胸前，只當沒瞧見。

送走了龍連師叔。司馬雲蝶長出半口氣，提著另外半口氣向龍淵心虛地笑道：“大神，你不是想念赤霞峰景色麽？掌門師父特意在赤霞峰上建造了這座赤霞宮。供你來時居住。並命小仙和幾位師兄師姐師妹在此聽候差遣。掌門師父對大神你。可謂用心良苦——”

司馬雲蝶的意思，是覺得自己受了掌門太多照顧，需要在大神面前說幾句好話來償還。

不想龍淵聽了司馬雲蝶的話。非但沒有表示出感激的意思，反而鎖了眉頭道：“你不覺得好好一個赤霞峰。生生被這富貴樓臺破壞了嗎？”

司馬雲蝶楞了一下，原來大神懷念的是赤霞峰的原始景色啊……掌門師父這可真是……真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。

司馬雲蝶轉了轉眼珠。片刻間反應道：“啊呀，大神。小仙還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這麽想，原來咱們竟是想到一塊兒了。小仙也覺得。赤霞宮這等富貴格調，與赤霞峰的景色委實不太相配。可是大神也需體諒一下我那掌門師父。大神你身份尊貴。他總不好建了竹籬茅舍來請你居住啊……”

龍淵微微沈吟了一下，似乎覺得司馬雲蝶言之有理，面上神色緩和下來。

司馬雲蝶暗暗抹了把額頭冷汗，佩服自己反應得快。

其實以她的眼光來看，赤霞峰配上赤霞宮，可謂是相得益彰，美不勝收。然而大神大概是在天上看多了玉樓仙宮，下界來再看到這些未免破壞胃口，所以十分不喜。

大神既然不喜歡，她當然要與大神保持一致。

龍淵緩緩步出了紫霞宮。

司馬雲蝶保持著五尺左右的距離跟出來。

龍淵在紫霞峰畔站了一會兒，看著山濤連波，白雪皚皚，春華競秀，雲霓飛卷，感慨地道：“人間景色，亦別有動人心處。”

司馬雲蝶毫不猶豫地附和道：“大神所言極是。小仙天天面對著這雲霧中的山峰，亦未嘗有一日厭倦。”

龍淵回頭看了司馬雲蝶一眼，目光卻並未在司馬雲蝶臉上停留，而是投在司馬雲蝶背後的赤霞宮上。眉梢，幾不可察地壓了一下。

司馬雲蝶扭頭循著龍淵的目光望過去，便見赤霞宮的宮墻上，露出駱晚晴發髻上的一條絲帶。

不爭氣的師妹！司馬雲蝶心中暗暗罵了句，轉頭對龍淵尷尬地笑道：“呵呵……小仙的這位師妹，久聞大神威名，只恨無緣一見……今日失禮之處，尚望大神見諒。”

龍淵轉過身，沒有理會司馬雲蝶的話，只伸手向遠處一指，道：“這裏不清靜，咱們到別處看看。”

說罷，不等司馬雲蝶回答，已飄然站上雲頭。

司馬雲蝶怔了一下，大神說的是“咱們”——那麽，自然包括她司馬雲蝶了。

司馬雲蝶無奈地禦起飛劍，跟著龍淵向遠處一座高出眾峰的山頭飛去。

不一時，朝天峰已在腳下。

此峰高峭峻拔，峰頂僅容數人立足。自峰頂下望，眼前只見雲海翻騰，不見群山萬壑。

龍淵當風而立，衣袂翩然，映著西天一輪紅日，更見得風采絕世，卓爾不群。司馬雲蝶凝神望著，不覺有些癡了過去。

仙路漫漫，可不可以就這樣，共他雲端佇立，再不問紅塵世事……

為何每次和他在一起，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永遠……然而，天差地遠的身份，她有什麽資格與他說永遠呢？

忽然想起初入昆侖時，邱明玉為眾人講述赤霞峰的傳說時說過的一句話：“當北冥戰神還不是北冥戰神的時候……”

眼前高高在上、六界膜拜的他，是否也曾有過像她一樣平凡的時候呢？

有一天，她是否可以像他一樣，站在一個令人仰望的位置？

那時候，她是否可以與他並肩站在一起？而不是像現在，站在他身後，默默地註視著他的背影……

紅日西墜，煙霞漫天。

不過是一個春天的黃昏，卻仿佛經歷著一生一世的纏綿。

當龍淵開口說話的時候，司馬雲蝶仍然沈浸在恍惚的幻夢中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龍淵沒有回頭。然這雲霧中的峰巔，除了她還有誰？

“啊？”

“我問——你在想什麽？”大神緩緩又說了一遍。

司馬雲蝶從幻夢中驚醒，吸了口氣，雖然不明白龍淵為何會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，還是急忙回道：“小仙在想，一個沒有身份、沒有地位、沒有家世背景的神仙，需要付出怎樣的努力，才能夠成為一個天界上神？”

龍淵轉過身，神情淡漠，眉尖微蹙，打量著司馬雲蝶：“你想成為天界上神？”

龍淵的聲音裏，有一絲絲冰冷，一絲絲不屑，一絲絲輕視……這些加起來，是滿滿的嫌棄。

司馬雲蝶漲紅了臉，片刻前的柔情蜜意煙消雲散。他的態度，讓她清楚地看到兩人之間不可逾越的距離。

她退了一步，眼神裏浮現一抹倔強，聲音裏含著一股委屈，低下頭：“大神見笑，是小仙癡心妄想了……”

他的目光鎖定她的臉，突然走近她身邊，一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，無情地、冰冷地道：“司馬雲蝶，你虛榮又迷糊，這些都沒有什麽。可是千萬不要讓‘名位’兩個字蒙蔽了你的心……那些，是最不值得為之努力的東西！”

說罷，他放開了她的臉。衣袖輕揮間，已然遙遙離開了朝天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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